[中超] 國安小球迷離世 雨夜工體萬人送別
患病、截肢、加入球迷組織、離世、安葬,對熟悉浩然的人來說,這一切來得是那麽
快。他,17歲,北京國安禦林軍(球迷組織)的一員。4月29日淩晨3點,在與病魔搏鬥了14
個月之後,浩然永遠地離開了深愛他的父母、“戰鬥”過的看臺、還有那些陪伴他走過人
生最後旅程的球迷兄弟們。在浩然最後的日子里,禦林軍的兄弟姐妹,為了滿足他“再到
現場看場球”的心願而竭盡所能…… 5月1日晚,國安主場比賽開始前,浩然的父母帶
著兒子的照片,帶著兒子親自設計的灰太狼門旗,來到工體賽場,走進禦林軍球迷看臺—
—兒子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現場
遲到的祝福
(“讓浩然聽到我們的聲音!我們的戰友是孫浩然,我們要與他一起戰鬥!”霎時間
,歌聲響徹工體上空。)
昨天晚上7點半,工體開賽前,球場上空飄蕩起國安隊員對小球迷浩然的祝福,不過
這個時候,小浩然再也聽不見了。
“你好,浩然,我是邵佳一,祝你早日康複,等你病好了一起來看我們的比賽,我們
期待和你一起並肩戰鬥!”“浩然你好!我是北京國安隊的‘馬五爺’(馬季奇),祝你早
日康複,等你身體好了,來我們的體育場,我(給你)準備你的比賽服!”
“浩然,好久不見了,希望你聽爸爸媽媽的話,早睡早起,好好吃飯,有空來我們家
,給你做好吃的,加油!”“浩然,期待與你一同戰鬥,咱們見證國安的一切,加油!”
“浩然,肯定沒想到我能在這兒出現吧,好好養著,好多事兒還等著你幹呢,浩然加油!
”
昨晚,北京下了一場大雨,老天仿佛也被浩然與足球之間的情誼所感動。昨天下午,
這段飽含深情的祝福視頻,在@球迷故事廣播官方微博發出,隨即被大量網友轉發。
昨天晚上7點,浩然的父母手捧兒子的照片,穿著兒子珍藏的球衣,帶著浩然自己設
計的助威門旗,走進工體賽場,來到了被禦林軍球迷們稱為“陣地”的24號看臺。兄弟們
簇擁著這對剛剛失去愛子的夫婦,用擁抱和握手來表達最為真摯的慰問。
比賽開始前,禦林軍現場指揮帶領全體成員高唱《兄弟們,在北看臺築起一道防線》
,“讓浩然聽到我們的聲音!我們的戰友是孫浩然,我們要與他一起戰鬥!”霎時間,歌
聲響徹工體上空。
“謝謝禦林軍的兄弟們,浩然在天堂會看到的”,浩然的父母站在兒子曾經戰鬥過“
陣地”,向兄弟們鞠躬致意,“浩然永遠和大家在一起,我們會代替他與大家一起戰鬥”
,此時,夫婦倆已熱淚盈眶。
比賽開始前三分鐘,禦林軍球迷方陣前,只有浩然的灰太狼門旗迎風飄揚,全體成員
用佩戴綠絲帶的左手指向天空,為浩然默哀三分鐘。當晚,國安進球後,禦林軍全體成員
停止慶祝,雙手舉向天空,告慰天堂里的浩然。
□病情
14個月的抗爭
(右大臂被截去一半,浩然並沒陷入低落,反而更加積極地追隨國安的腳步,甚至在
化療結束後就飛赴廣州客場,為國安加油。)
從2014年2月被確診到離世,這個17歲的大男孩與病魔進行了14個月的抗爭。化療6次
,手術3次,而就在這期間,浩然卻堅持著到現場為國安助威8次,其中包括廣州和重慶兩
個客場。
兩年前,上初中的浩然在學校打籃球時,右手肘處被撞了一下。對於這個再小不過的
意外,包括浩然自己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在意。然而,2014年2月,浩然受傷的手肘處出
現了一個硬幣大小的腫塊,並開始隱隱感到不適。醫院的檢查結果,令所有人震驚,這個
腫塊竟然是骨癌的病竈。
2014年3月,浩然開始接受系統治療,從小就是國安球迷的他,並沒有因為化療的痛
苦而減弱對足球的熱愛,仍然堅持通過網絡與球迷組織接觸,只要有時間就會在網上和球
迷們聊球、看球。
然而,無情的癌細胞並沒有憐憫這個愛球的孩子。去年5月,醫生告訴他的父親,按
照孩子目前的狀況,截肢在所難免。剛剛得到這個消息,家里人根本無法接受,更不敢把
實情告訴浩然。
術後的浩然,右大臂被截去一半,與多數人預想的不同,浩然並沒陷入低落,反而表
現出更加高昂的鬥誌和必勝的信心,更加積極地追隨國安的腳步。在父母的支持下,他甚
至在化療剛剛結束後就飛赴廣州客場,為國安加油,並於今年1月加入了禦林軍球迷組織
。
就在浩然享受著與誌同道合者並肩戰鬥的快樂時,今年3月下旬,厄運再次降臨,擴
散的癌細胞將這個熱情的少年推倒在病床上。而此時,浩然周圍已經站著一群禦林軍的兄
弟姐妹,大家思前想後,決定幫浩然實現一個願望——再到工體看場球。
為了能夠盡快實現這個想法,球迷組織負責人向與球迷組織關系密切的北京市文明辦
尋求幫助。文明辦在安排專人負責協調帶浩然去工體看球計劃的同時,派出一支攝制組,
專門為病床上的浩然拍攝祝福短片,鼓勵他戰勝病魔,並希望能夠在浩然到現場當天,在
工體大屏幕上播放。
然而,病情的發展速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就在籌備工作幾近尾聲時,浩然的身體
狀況,卻已經無法達到去現場的最基本要求。經過慎重考慮,大家無奈放棄了這一計劃。
4月29日淩晨5點,浩然走了,離開了深愛他的父母,“戰鬥”過的看臺,還有那些陪
伴他走過人生最後旅程的球迷兄弟們。再到現場看場球的願望,以及那段他只看到過片段
的祝福VCR,卻成了遺憾。
□歷程
1加入禦林軍
(“他說,哥哥,能幫我打打旗嗎?然後他往左側了一下身,跟我說,他只有一只手
。”)
豐臺某小區住宅11層,這里是浩然的家,盡管他只在這套剛剛裝修好的房子里住了10
天。
進入浩然的屋子,在床下的衣櫃里,滿滿地掛著20多件國安隊服和禦林軍球迷服,櫃
子下層,擺放著10多條球迷圍巾。“加入禦林軍,是浩然最大的願望。”浩然爸爸說,孩
子之所以加入禦林軍,是個偶然。
2014年10月,剛剛完成六次化療的浩然,在父母的陪伴下,遠赴廣州為國安客場比賽
加油。在觀看比賽過程中,浩然發現自己關註已久的國安禦林軍啦啦隊,也在比賽現場。
禦林軍成員李碩(化名)回憶,在廣州比賽現場,一個大男孩來到禦林軍看臺區,“他
說,哥哥,能幫我打打旗嗎,我當時覺得奇怪,打旗有什麽好幫的,然後他往左側了一下
身,跟我說,他只有一只手,我當時看到之後真的非常感動。”
在返程的飛機上,也許是上天的安排,浩然一家與禦林軍啦啦隊的幾名成員相遇,“
當時就是因為一次換座位,結果浩然就和禦林軍的幾名球迷坐在一起了,而且和他坐得最
近的那個球迷還是醫生,等於一路上都是他在照顧浩然。”
浩然的爸爸說,早在患病前,兒子就有加入禦林軍的意願,原因是浩然覺得禦林軍倡
導的精神和自己很對脾氣,只是不知道怎麽才能加入。在飛機上,浩然表達了想要加入禦
林軍的意願。球迷組織負責人李碩表示,“禦林軍”的成員在飛機上遇到小浩然之後,無
不被他所感動,紛紛推薦他加入隊伍,“我們看到他當時的狀況也有擔心,因為我們在看
球時要求全場起立,還要使用一些裝備,不知道他能不能勝任”。
“一條胳膊,我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去戰鬥”,李碩回憶,正是因為浩然的這句話,
打消了大家所有的顧慮,“當時,我們決定,無論如何,今年一定要讓他加入隊伍。”
2兄弟姐妹們的陪伴
( 為了鼓勵浩然,禦林軍中幾個與他要好的球迷,一有時間就會到家里看望他,陪他
看球。)
很快,浩然的身邊多了一大群誌同道合的兄弟姐妹,而他也成了這些大哥哥大姐姐關
愛的對象。
在剛剛入隊的兩個月里,幾名和浩然要好的球迷,一有空就帶著浩然出去玩,球迷活
動也都要喊上他。
然而,浩然病情的發展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3月8日,浩然一家隨禦林軍“遠征”重
慶,歸來後,浩然進行了一次身體檢查,結果讓所有人揪心,腫瘤的擴散速度甚至超出了
醫生的預料。得知這個消息後,球迷朋友回憶:“當時心里非常難過,感覺被驚了一下,
完全就像是自己的親人得了病一樣。”
3月17日,國安主場對陣浦和,浩然來到了現場,這也是他最後一次到現場觀看比賽
。3月末,浩然的身體狀況急轉直下,腫瘤的快速擴散,已經讓他無法正常地站立和行走
。病床上的浩然,只能通過電視轉播,以及球迷們的口述來關註國安隊的近況,“真的沒
想到會在這麽短的時間里,(病情)嚴重到這個程度。從那之後,我自己的心情也不好,整
個人都會沒有精神,做事情會心不在焉,每天都想知道他的情況怎麽樣。”
為了鼓勵浩然,禦林軍中幾個與他要好的球迷,一有時間就會到家里看望他,陪他看
球。
“球迷哥哥、姐姐總來看他,他心情就會好一點兒,”浩然的爸爸說,在那段時間里
,球迷從精神上給予了他們太多的鼓勵,“病情不能和孩子說,看著孩子每天遭罪,我們
心都快碎了”,如果沒有球迷們的慰問和支持,他們真的不知道如何才能度過那段艱難的
時光。直到浩然離世,球迷們一直陪伴在他的左右。
3看臺上的獨臂旗手
(每次觀眾們都能在工體北24區禦林軍啦啦隊看臺上,看到一位獨臂少年,或是舉旗
吶喊,或是振臂高呼。)
最讓浩然爸爸難忘的,是每次夫妻倆陪孩子去工體看球前,吵著鬧著跟浩然“借”隊
服的場景。
浩然每次去工體看球,都要帶上他自己設計的門旗,“這是他截肢以後,自己找了一
位繪畫老師畫的”。旗面正中,是一只灰太狼的動畫形象,下面“堅持不懈”四個大字格
外醒目,“浩然說,灰太狼每一次被平底鍋打得鼻青臉腫,仍然喊著,‘我會回來的’,
代表了屢敗屢戰不放棄的戰鬥精神,他希望國安也能這樣。”浩然的爸爸說。
然而,在看臺上撐開一面門旗,對於只有一條胳膊的浩然來說,並非易事。
2015年1月,浩然如願以償成為禦林軍的一員。禦林軍成員把現場助威活動稱為“戰
鬥”,而在整場比賽中,“戰友”們必須整場起立,這對於浩然來說,已經是一個不小的
考驗。而浩然手中的門旗,面積達到1.5平米,如果堅持兩個小時不停搖動,對體能的要
求是很高的。
有人考慮到浩然的實際情況,希望隊里能夠為他破一次例,可在征求浩然的意見時,
“他跟大家保證,雖然我只有一只胳膊,一樣可以成為一名好旗手。”
此後的三個月,每當工體有國安的主場比賽,觀眾們都能在北24區禦林軍啦啦隊看臺
上,看到一位獨臂少年,或是舉旗吶喊,或是振臂高呼。在禦林軍兄弟眼中,浩然在現場
的精神面貌與正常人相比沒有任何區別,甚至有的時候比看臺里的人更亢奮,更激動,“
其實,每當到了下半場最後十幾分鐘,我們能夠感到他是在咬牙堅持,但是卻從來沒見過
他坐下過一秒鐘。”
因為加入的時間短,為了讓自己能夠更快地融入這個大家庭,浩然平時會積極主動地
與周圍要好的球迷朋友交流,不放棄任何了解禦林軍歷史、現狀等信息的機會。同時,他
還會給禦林軍提供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建議,“從一個球迷組織負責人的角度來看,他(浩
然)要比很多普通球迷更優秀。”
□追憶
球迷眼中 有股不服輸的勁
(這個17歲男孩身上所表現出來的氣質,真的難以通過準確的語言形容,讓人從內心
就能感覺到,就像他門旗上畫的那個灰太狼。)
在球迷兄弟們眼中,平時戴著眼鏡的浩然,給人一種斯斯文文的感覺,甚至容易讓人
覺得他多少有一些內向。和他熟絡起來之後,他卻會變成一個特別愛聊天的人,對自己失
去一只胳膊,沒有任何的自卑,而對足球,卻執著依舊。
浩然喜歡的球星,一定都是那些對球隊特別忠誠,而且球風比較硬朗的球員,“他最
喜歡的馬季奇就是這樣的,以前還特喜歡楊智,後來國安有球員轉會到別處,他就想不通
,表現得比較反感。”浩然的球迷好友們回憶,現場看球時,每當“馬五爺”有精彩表現
,浩然都顯得特別激動,“他喜歡那種球風兇悍的球員,永遠不認輸,不放棄,這一點和
他自己也很像。”
“從知道這個人開始,我感覺他的身體里有一種力量,一種從內向外散發的力量,盡
管我當時並沒有見到他”,一位球迷說,見到他的那一刻,瘦瘦高高的他,戴著眼鏡,特
別的斯文,和之前頭腦中想象的那種力量型的人,完全相反。
在浩然加入禦林軍之後,球迷兄弟們逐漸發現,這個17歲男孩身上所表現出來的氣質
,真的難以通過準確的語言形容,“如果用比較貼近的話說,那是一種永遠不服輸的勁兒
,就是不願意讓別人因為他少了一只胳膊,而把他當做特殊人群對待,格外有沖擊力。讓
人從內心就能感覺到,就像他門旗上畫的那個灰太狼。”
父母心中 一個講情義的孩子
(他不想讓人家給他花錢,他說哥哥姐姐都年輕,掙錢不容易。就算他們不要他的錢
,他也可以少花一點表達謝意。)
浩然家三口人都是球迷。按照浩然父親的說法,他自己不僅愛看,而且也喜歡踢,“
兒子從小就喜歡看,肯定有我影響的原因,但是他體能一般,看得多,很少踢。”浩然的
母親說,她完全是受到這爺倆的影響,“開始就是看熱鬧,後來慢慢自己也能看懂了。”
因此,在浩然家里,足球算是全家人的愛好。隨著年齡的增長,浩然對足球、對國安
的喜愛程度已經明顯超過了父親,“我們都是那種朋友之間的交流,他說他喜歡哪個球員
,我說我喜歡誰,他會反駁我”。父子倆的觀點經常會有分歧,但是不得不承認,“他知
道的關於球隊的信息確實多,所有國安隊員的資料,他幾乎了如指掌,甚至一些主要對手
的資料他也知道。”
和許多家長不同,浩然的父母在兒子看球這件事上,給予了百分百的支持。相反,在
學習上卻沒有對浩然提出太高的要求,“我就經常跟浩然說,雖然你的學習成績比較一般
,但是你在做人做事這方面我很滿意,爸爸以你為驕傲。”
浩然父親表示,兒子在待人接物方面很大度,願意為別人著想,是個特別懂事,講情
義的孩子。記得有一次,還在上小學的浩然,在和幾位小朋友一起玩耍的過程中感到口渴
,就向爸爸要錢買水喝。“當時,我給了他十塊錢,他說不夠”,父親感到很奇怪,於是
問他為什麽,“他就說,你看有那麽多小朋友在一起,我自己買了自己喝,那多不好,應
該給每人都買一份。”
加入禦林軍之後,每次球迷哥哥姐姐找他出去玩,他都會要求父親多拿些錢給他,“
他不想讓人家給他花錢,他說哥哥姐姐都年輕,掙錢不容易。就算他們不要他的錢,他也
可以少花一點表達謝意。”
加入禦林軍後,每次到現場看球,浩然站在北24臺禦林軍的區域內,而爸爸媽媽就坐
在與之相鄰的北1號臺,遙望兒子的一舉一動。“每次看著浩然舉著一只手,打著門旗,
又蹦又跳高興的樣子,我們的心里也高興,可是又擔心他摔倒,那種感覺特別複雜。但是
看到他能這樣堅強,我們真的為他感到驕傲。”
如今,在現場兄弟們悲壯的祝福中,浩然的父親重新舉起了兒子的門旗,“是國安足
球永不放棄,頑強的鬥爭精神感染了浩然,讓他堅持走到今天,他做到了,我為有這樣的
兒子感到驕傲和自豪。我會替兒子完成他的心願,和球迷兄弟們並肩作戰到永遠。”
京華時報記者 韓天博
http://sports.sina.com.cn/j/2015-05-03/22217596244.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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