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蠻的

看板Cobras作者Maniacs (Psycho Maniacs)時間21年前 (2004/04/05 09:01)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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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蠻的投手從來不想太多。捕手只要把手套擺好，讓他盡情的丟就好。剩下來的補位、守備等等投手其他的動作，野蠻的投手多半是依靠無數次練習所得來的直覺進行著。小的時候教練會拿著棍子在他練習的時候等著，動作做不會，打十下屁股。一個一個動作來，一個月練一種狀況，花了六年，才把所有的動作記起來。他的屁股比所有曾經一起打球過的朋友都還要翹，還要有力。所以他才老是說：「以前教練很兇阿，教東西很直接。不會就等著被打阿，因為我笨，所以教練打我屁股打得比別人還凶。」誰也不知道到底斯巴達式的教育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影響，至少他很少犯守備上的失誤，屁股也比一般人有力，球就比較不容易被打出去。教練去年找他回去母校教球，他豪爽的答應。那一天太陽高照，萬里無雲，很適合打棒球。他很高興地提前到達球場，看著一群小學弟排排站，準備出發練跑。他問其中一個瘦瘦小小可愛的學弟說：「還沒熱身阿？」「沒有啦學長，我們剛剛綜合守備，二壘手失誤啦，全隊罰跑十圈。」「那二壘手咧？」「他歐，古望，他罰跑十五圈啦，學長，我們好可憐咧。」他暗笑。罰跑是他最輕的處罰了，跑步在操場上一開始是夢魘，後來是一種放鬆。因為教練不會對著他大吼大叫，他可以盡情地跑，盡情地跑，跑到自己累了，教練還以為他才剛跑完十五圈，又要他再跑五圈。他會很高興的跑完再加跑五圈，然後等到教練在黃昏的夕陽下坐在椅子上悄悄地打起瞌睡的時候，自己找捕手練投。所有的小學弟都很期待他的到來。教練雖然還是很嚴肅，但是高徒回母校，他也挺高興的。他還是很笨。小學弟纏著他問他說怎麼把球丟好，球速要怎麼進步。他笑笑說：「我很笨啦，我丟給你們看吧？教練都會教阿，我是照著他告訴我的做阿。」他趁著球隊練跑完繼續做守備練習，自己做了一套熱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超齡的超強高中生準備練投，因為他那一套跟小學弟一模一樣。熱身完畢，教練找了球隊的投手來，三四個身材又高又壯的小學弟，還有一個170 上下，笑得比誰都還要燦爛的小朋友。他沒多說什麼，拿了球開始慢慢丟。等到開始正式投球，時間就好像暫停一樣，所有的人都停止動作，教練也嚴肅地看著他。球放在手套裡，雙手高舉過頭，左腳上抬，身體穩如泰山，動作又穩又快。眼睛低低地看著手套，下沈的角度不大一樣，由上往下壓。屁股帶動腰快速旋轉，手臂順著力道像條鞭子揮出。捕手接到球的時候，是右手扶在手套上，緊緊扣住球，彷彿要抓住那個正在變化的尾端。教練蹙了一下眉頭。他知道只有這個動作誰都不能夠改變這個傻小子。小朋友紛紛低頭細語，瞧著大學長一球一球加快速度，大家都嚇到了，學長是教練的得意門生，可是卻一點都不像教練教出來的投手。嚇到的不只是這個，而是跟大學長的傻，完全不相匹配的野。他練投完20球，才像走出隧道的人一樣看見亮光，以及周遭的景物。每個投手臉上的表情都很奇怪，他很不好意思，想要解釋什麼：「就是投球的時候手要像條鞭子，然後要用屁股跟腰帶動你的手，力量要留在後面啦。」「學長，可是教練叫我們蹬投手板，你怎麼沒有蹬？」「那個喔。」「我不習慣啦。」大學長丟完球笑起來靦腆的樣子才真的讓人不習慣。「沒關係，你們一個一個丟，我來看好了。」教練微微點頭，坐回休息區，開始他類似假寐，但實際上正在綜觀全場的動作。其實教練不是要他指導什麼，傻小子懂什麼。他能夠做好守備動作就很了不起了。他要小朋友看的，是這個大學長在丟球的時候散發出來的氣息。他根本不會去想，他是天生的就會投球。教練真的很希望自己是在今年帶到他，否則當年也不會讓他170球完封隔天又上場丟球，讓自己的手受了不小的傷。「今年我有三個先發，一個後援，賽制也改了很多，我可以讓這些標準的小朋友一場一場慢慢學。」教練跟記者這樣講。但是心理最深層的吶喊是，他再也遇不到像他這樣，自成一格卻甘於他殘忍的教育。而且將他的教導付諸實行。即使加入職棒遇到自以為了不起的總教練，老是不讓他上場，卻還是每天練跑，每天作他該做的事情。野蠻的投手有著野蠻的魅力。他在170球完封那場比賽，最後一顆壞球直直的砸向打者的內側，連捕手都沒有預期到的偏差。但是他卻吶喊，大叫。教練不是相信玄妙事情的人，同一屆的同學大多也不信。但是那一天他們相信自己一定看到一頭年幼的獅子，對自己生平第一次靠自己的力量殺死的獵物發出狂嗥。他一步一步撕裂他的獵物，滿足的享受殺戮帶給他的喜悅，他的動作笨拙，甚至不曉得要趕走天上飛來的兀鷹，但是他大叫。連他的對手都退了幾分。壞球之後，他塞了一顆接近142km的快速直球進壘。三振比賽結束。場邊的球探不可置否的紛紛離席，正在一旁吃著便當等著下場比賽超高校級左投現身大學生。稍後在bbs上會說：「今天他的表現不好，直球的movement沒有出來，他的curve沒有掉好，fork常常挖地瓜，還有一種球路我不知道是什麼，球速很快，但是變得挺厲害的，應該是2-seam吧？？還有他的check point真的很微妙，壘上有人的時候會稍微變動，九局11k7bb實在太多了，教練到底再想什麼？這樣下去一定會 over-use his arm。不過還是來講以現在高一的程度我覺得就有Andy Petitte小聯盟版實力的超高校生吧？..........」但是。只有捕手，稍後因為他的關係加入同一隻職業球隊。正在熱身的三號投手，戴個眼鏡在五年後才勉強低位進入同隻球隊的左投。打者，從此再也沒有任何消息的高中巨砲。教練，還是被大肆批評的鐵血教練。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看到投手的眼睛銳利，球的進壘巧妙到主審直接舉手結束比賽。球很快，誰都不會否認，但是投手的眼睛直直的盯著球該在的位置，自信而殘忍的表情出現在他的臉上。他是在更高的階段。因為捕手連主宰的空間都沒有，最後一球是直覺的宰殺，是毫不猶豫的朝著咽喉咬下。教練慶幸自己教了他正確的技能。那不是別人看到的強。那是他天性的野。那是異世界的野獸，沒有人可以馴服的了的天性。他生來就是要那樣的投。國家級的職業球隊總教練，在老是賭博式的比拼當中，永遠也不敢下那孤注一擲的險。野蠻的投手不多話。他連變化球都不知道怎麼稱呼。 fork, curve cutter, slider, on base percentage, check point, 「我就是丟而已，為什麼那些大學生老是講著我一點都不懂的術語？？」「你想那麼多幹嘛？你丟你的，記得下一場先發要好好丟，免得我又要上班，人家說是勝利方程式，我說阿，在你後面丟一點感覺都沒有啦，人家都嚇到了！！」「什麼嚇到？」我笑了笑，跟捕手打了個暗號，兩個人一起壓住他在地上打滾，我們盡情的玩，王牌為什麼要懂那些？他會丟就好了。我們是他閃耀的光芒旁邊的小草，教練留著我，只是為了照顧他。而且，該死的教練，我知道那個秘密。我是那個毫不起眼，晚他好幾年才找到自己的左投手。 -- 轉載者死貓咪站愛資站除外 -- Killing for Peace is like Fucking for Chastity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18.164.2.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