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懷素手中一顆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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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四壯集
懷素手中一顆球
詹偉雄 (20060103)
信不信由你,如果脆希.麥葛雷迪(TracyMcGrady)是一支黑色大毛筆,
那麼把他在一場NBA籃球賽中的奔騰路徑,用數位科技加以感光顯影起來,
那螢幕上的軌跡──不折不扣──就是一幅唐朝懷素和尚的狂草書法。
1997年加入多倫多暴龍隊,脆希是繼灰狼「狼王」賈奈特、湖人「小飛人」布萊恩、
溜馬小歐尼爾之後的第四位「高中」明星,雖然處女年的表現一點都不惹眼,
但當時序跨越千禧年、轉隊到家鄉的奧蘭多魔術隊後,這位「黑人懷素」的神蹟
就毫不含糊地躍然紙上:連續兩年每場都摘下25分以上,繼而在2002﹣2003球季,
以單場平均32.1得分拿下全聯盟得分王,隔年球季他再以28分連莊,其中在2004年3月10日
對華盛頓巫師隊那場,脆希單場狂取62分,成為歷年來第四個單場拿下60分的球員。
兩年前,他被交易到休士頓火箭時,已是全NBA共選的第一號「小前鋒」人選,
2004﹣2005球季12月9日那場火箭對聖安東尼奧馬刺的一場低比分爛仗,
火箭驚險萬分地以81:80小勝,但全賴脆希綁上神風特攻隊頭巾式的哈利路亞演出
──在倒數的35秒內狂取13分。
會說他是「好飲酒,不坐禪的懷素」,可是有道理的,因為脆希.麥葛雷迪
永遠不靠章法,而是靠直覺來打球。身高203公分(六呎八吋),他的場館視野自是
十分遼闊;而差點當上職棒快速球投手所造就的扎實小腿與踝骨關節,使他可輕易地
在F1與環法自由車賽速間自由換檔,一對一單打時,只要隊友的一個肉身掩護,
為他製造出半秒鐘電光石火、約莫三尺見方的小空白,脆希的草書籃球就開始魔幻起來:
他可以變速墊步運球晃過禁區肉牆後,單手灌籃;或者是在對手中鋒撐不注地心引力
而疲軟落下之際,以輕盈的彈性畫上一筆弧圈後,用那說不清是微笑或嘲笑的手勢,
把Spalding籃球方正地端入框內,那瀟灑恐怕威尼斯聖馬可廣場餐室的60歲跑堂
都自嘆弗如。當他神起來的時候,前述動作也都可免了,只要忽左忽右地在三分圈外
帶上一步,他就可以在誰都構不著的三米五外野高空,直接破網。
誰都愛看脆希打籃球,在今年的全明星賽票選裡,他以600507票獲選西區明星隊
的前鋒狀元,每個人都希望在翠希年輕勻稱的身體、曼妙的空中舞步和他那幾乎沒有骨頭
的柔軟手指裡,發現那摧毀「既有社會秩序」的快感張力──他和太陽隊的馬里昂
(Shawn Marion)、2003選秀狀元詹姆斯(LeBron James)一起,正合力構築NBA
「小前鋒王朝」的到來,預備把魔術強森、喬丹、艾佛森、基德辛苦維持的「後衛年代」
一舉送入歷史,這是一樁兼具投射、抄截、助攻與籃板的多彩才華任務,和微醺懷素
要把正統書法送到碑林裡去典藏,沒啥兩樣。但擺在翠希眼前的難題,倒不是霹靂狂草,
而是「如何幫球隊贏球」?
1979年雙子座來歷的脆希,自幼便孕育在自由、寬裕的環境裡,母親Melanise
與祖母Roberta雖然都是打工女人,但她們盡可能地滿足脆希所有想望
(念初中時每月便有一百美元零用金,和污水管下長大的艾佛森可有天壤之別),
但或許是老爸 McGrady Sr.很早便與母親離異,脆希始終學不來男性成長期中的父性認同
與責任感,打中學校隊時便因遲到早退而被學校開除,轉學後,脆希又與新教頭在一場
賽後大打出手,在魔術隊時,他坦承:因為球隊太爛,因此每場球只用七分力去打;
到了火箭,他和姚明的「YM連線」仍然支離破碎,場上僅見黑色書法單打獨鬥、移動長城
不時摔倒、光頭教練Van Gundy兩眼無神地張望休士頓外太空。
文藝復興義大利哲學家維科(GiambattistaVico)曾謂:「詩的最崇高的工作,
就是賦予感覺和情慾於本無感覺的事物」,沒錯──脆希使每個現代人更愛籃球,
也使每個人更孤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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