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翔萬里】-29

看板Eagles作者altr (菜菜)時間21年前 (2003/11/29 10:17)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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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火，燒得好快。終於，火焰逐漸熄滅，我用鐵夾攪動著漸趨冷卻的灰燼，內心湧起的竟是輕鬆快意。這是解脫，把一直以來的執念狠狠地燒盡，將來每一年的職棒開打，我就不必跟哥哥們搶報紙體育版，可以回歸文藝青年的副刊第一，好好品嚐總是被遺忘在角落的、所謂的「文學」。以後，我不用再去關心、去注意哪個球員的動態，誰誰誰如何如何、某某某這樣那樣，都與我無關……哦不，更正確的說法應該是他們本就與我無關，是我自己要投注青春去關懷他們的；如果沒有發生職棒簽賭案，即使他們順利地在鷹隊退休，也不會知道有我這麼個球迷在關懷他們。　　這就是明星的宿命。明星，是負責在天上綻放光明、供人景仰的。偶爾略施小惠送你個簽名球，你就會高興上大半天，甚至我就讀國小的表弟與某國手的兒子同班，園遊會時他父親動輒捐出上百顆簽名球，每顆索價一百，就可以看到小學生瘋狂搶購的盛況。　　燒了也好。我移開凝望的視線。這種單行道式的崇拜，不該在成人身上出現。　　焰心，吐露出最後一絲紅光，不知是迴光返照、抑或宣告著勝利。而這些紙灰，即將成為盆栽土壤的一部份，滋養著明春的綠意盎然。　　真好。一切都結束了。　　「燒完了嗎？」　　大哥的聲音。沒有責備沒有諷刺，只有強抑在語氣裡的溫柔。　　「應該是。」　　倏地，大哥拋下一個紙箱。「那幫我燒一燒。」　　怎麼回事？我瞪大眼睛看著滿箱的兄弟象蒐集品，再給大哥一個狐疑的眼神。　　「看什麼看？我怕我自己燒不下手，趕快幫我燒，用力的燒。」　　「不要吧。」我為大哥感到心疼，從職棒元年以來就熱愛兄弟象的大哥，沒必要陪我犧牲。　　「當然要！什麼無聊的抽籤遊戲。我最討厭兄弟象了。」　　騙人。根本就是言不由衷。原本躲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竟在此刻滑下臉頰。　　「妳不燒我燒，火柴給我。」　　大哥只是一時衝動而已。本該將火柴盒緊握在手中不給他的，緊掐的雙拳卻忍不住鬆開，聽話地讓他取走。　　轟。大哥職棒元年到職棒八年對兄弟象的記憶，開始在火光中隱約閃動。很想衝向浴室提起水桶，迅速澆熄這把火，可彷彿生根似的雙腳硬是動彈不得。現在大哥心裡在想什麼呢？是不是在怪我燒掉了棒球日記？還記得有一次過年時我拿出來和大哥分享，他說我文筆好好，假以時日可以出書給所有人看；大哥的球伴登門拜訪時，他也總是誇耀著我這個妹妹寫棒球寫得多出色，連他這個在玩棒球的哥哥都比不上。　　只是，誰知道時過境遷，這段讓他驕傲的過去，成為我避之唯恐不及的夢魘。　　火，仍舊無情地燒著。我偷眼瞧大哥臉上的表情，竟是意外的平靜。　　「哥……。」　　「真是傷腦筋，無緣無故蹦出了個和信鯨，我本來想再拉個什麼人來玩的，結果爛時報說倒就倒。幸運之神不會眷顧第二次的，這次抽籤不可能再抽到兄弟，與其把自己八年來的心血拱手讓人，不如燒一燒比較乾脆。」　　說謊。明明是為了安撫我，偏要裝作不經意。　　「好吧。待會兒妳把阿孝阿仁叫到客廳，我去找爸媽，未來不會再有任何隊伍提早出局了，要一直打到職棒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都不會改變！」　　「我不要。」　　「為什麼不要？還是妳想要先挑哪隊？我准妳取得優先選秀權。」　　「我不要。都不要。從此以後我不看職棒了。不，從此以後我不看棒球了。」我說得堅定決絕。　　「不要把話說得那麼死嘛！那些愛打假球的就讓他們去死，我們正常人犯不著為這群俗辣傷心絕望。」大哥漾開了我熟悉的笑容，其實他說的沒有錯，但我沮喪的重點不是在球員有沒有打假球，而是對時報鷹不見的恐懼。我無法接受一個令我投注了五年青春的隊伍，就這麼消失在歷史檔案裡。　　「真是莫名其妙，人家打假球關他們屁事，不講會死嗎？我就是要覺得郭建成失常。我就是不要知道那些比賽可能是設計出來的結果。好啦。現在把一支球隊搞倒，他們得到了什麼？」是的，真正讓我難過的，並非為比賽過程付出的吶喊，而是不齒那些自命清高的正義之士。他們高舉著正義的大纛，還以為自己是替天行道，豈知對球迷而言，隱瞞到底比揭穿一切來得好。　　「唉。平常看妳很聰明，怎麼現在想不透？反正只是抽籤的結果，妳看兄弟象我還不是說丟就丟，這次籤運不好，下次就不會這麼倒楣。」　　這時，我轉身朝屋內跑去。　　「老妹！時報倒了就倒了，不要管它啦！」　　或許是大哥呼喊的聲音太大，全家人都衝出來一窺究竟，其中以小哥的表情最為複雜。驀地憶起職棒四年的那一夜，我偷天換日地搶了他的時報支持權，不知此刻他是否記得此事？「琪愛，不要為爛人傷心，他們不值得妳哭。」父親嚴肅地說，早就揚棄中職改看日職的他是標準的浪人球迷，只看球員不看隊伍，還記得時報鷹中他欣賞的，唯獨陳慶國而已。「何況妳再傷心，他們也不會在意的，妳何必浪費情緒？」「我才沒有傷心！我很高興！以後哪一隊輸了我都不會被笑，哪一隊贏了也跟我無關，那種隨著球隊勝負的心情起伏才是真正的浪費！」所有人都保持沈默，沒有回應我。「就這樣了。這可是上天恩賜的解脫好機會呢。」邊說邊笑的我，再度跑回自己的房間，將房門用力摔上。門板與牆壁接觸的瞬間，發出劇烈的「碰」的一聲。再會了。那一段青澀的歲月。再會了。再也無力飛翔的鷹。 To be continued.. --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40796 http://db.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33733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25200# http://w3.books.com.tw/exep/prod/booksfile.php?item=0010218746 ※ 編輯: altr 來自: 211.74.253.92 (11/29 1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