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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自:橙色風暴
那一戰的風情------克魯伊維特日記(2000年6月30日)
那天天色陰沉,有薄霧。
這並不是一個適合大戰的日子,但幾乎所有的人都正襟危坐等待著我們,當然,
還有那群性感的意大利少年。
來到球場的時候,我感覺自己立刻被一片橙色融化,抬眼望去,一望無際所有的
人都用滿身的橙色來詮釋著對我們對祖國的熱愛,我覺得自己有些眩暈了,心中
有一股暖暖的東西奔湧不已。國歌奏響了,你很難想像,我們這個只有 200多萬
人口的低地小國竟在同一時間共唱國歌時的壯烈,彷彿就像許多年前我們的祖先
駕著美麗的帆船出海遠航一般。《誰脈中流著荷蘭血》,我們一遍又一遍的高唱,
我的淚幾乎又要下來。今晚,我們注定將是主角。這一時間終於到來了。站在最
前方的我在對方陣中看到了許多熟悉的面孔,他們都是我在意甲闖蕩時的朋友。
托蒂紮著他的長髮,馬爾蒂尼眨著他湛藍無比的眼睛,還有那個大個子托爾多,
傻傻的,不苟言笑,突然間,我覺得他很可怕。我還記得在94年的時候,那時候
天下是巴西人的,他們獨來獨往,輕鬆的擁有一切。但是當有人問起他們最擔心
的對手是誰時,他們總會在所有不屑一顧的話語最後鄭重的加上一句:「荷蘭人
很可怕,如果他們瘋狂起來。」這一點,從貝利,濟科到羅馬裡奧,貝貝托無不
認同。
今天我們又一次瘋狂了,倒霉的意大利人!老實說,他們的前鋒線和後衛線都相
當不錯,因扎吉這個憂鬱的男人在開場的15分鐘內給我們製造了一些麻煩。不過
他們也就僅此而已了,我的戰友兼最好的朋友岑登勇敢的站了出來,很多人都說
一旦他跑起來就像一枚火箭,而我們荷蘭恰恰盛產這種火箭。我看到負責防守他
的那個叫贊布羅塔的意大利小鬍子開始滿頭大汗疲於奔命,我在心裡微笑:其實,
這世上根本就沒幾個人能夠追上岑登。「嘟」一聲清脆的哨聲響起,穿著黑衣的
裁判右手高舉著一張黃牌。不用看,那當然是給贊布羅塔的,他萬般無奈之下在
禁區內拉倒了我的朋友,而岑登在爬起來的時候向我眨了眨眼睛,嘴角露出狡猾
的微笑,我的心情似乎也不再那麼緊張了。
12碼,我們的隊長弗蘭克信心十足的走了過來。我看到了禁區四周意大利人的眼
睛變成了灰色,犯了錯誤的贊布羅塔耷拉著頭都不敢看。呵呵,沒有人不知道弗
蘭克是個定位球大師。弗蘭克沒有助跑,他無比堅毅的眼神讓人放心極了,你要
知道,在一切的訓練和比賽中,他幾乎百發百中。弗蘭克掄起那支令人羨慕的左
腳朝皮球狠狠一抽,球向著球門正中央的位置如流星般飛去,帶著美妙的弧線。
面對托爾多這樣的大個子,選擇一個出其不意的角度當然是明智的。可是,在這
一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可惡的意大利人在身體向左飛去的同時竟然
伸直了腿努力拉長身體擋住了皮球,球被撲出了,然後被意大利後衛破壞出底線。
天,真是令人沮喪,弗蘭克自己也不敢相信。不過還好,比賽才剛剛開始。一個
優秀的獵手總是會把獵物弄的暈頭轉向魂飛魄散之後再下手,我們還有得是時間。
我看到了岑登,他還是那麼自信,向我揮揮手,用我們的母語說:「沒事,有我
呢。」站在他身邊如影相隨的贊布羅塔瞪著迷茫的眼一頭霧水,他當然聽不懂荷
蘭語,他似乎已經要發瘋了。我們繼續如潮水一般攻向意大利人的腹地,在輕易
的通過中場之後,他們的前鋒只能在身後無奈的遙望我們矯健的身姿。不過我不
得不佩服內斯塔和卡納瓦羅這兩個傢伙,你很難想像,書生般瘦弱而矮小的他們
竟然蘊涵著無盡的能量,永遠都跑不死,想要過他們比登天還難,彷彿他們天生
就是做後衛的材料。這讓我想到了貝肯鮑爾,帕薩雷拉,巴雷西......僅憑今日
這一戰,人們將來一定會像懷戀這些名垂青史的偉大後衛一樣的來懷戀他們。
不過足球並不是一兩個人就能改變一切的,即使馬拉多納也不例外。在意大利人
的邊路,岑登就像是一條自由自在的魚,他靈活的左衝右突縱橫游弋,在贊布羅
塔,迪.比亞吉奧,馬爾蒂尼的身邊盡情的施展著他過人的足球天賦。 意大利人
一次次毫無辦法的把他放倒,一次次從裁判手中領取黃牌。在他的帶動下,戴維
斯不羈的髮辮四處飄灑,奧維馬斯如風的腳步隨心所欲, 范.布隆克霍斯特滑稽
的兔子牙時不時的露出來笑的那麼開心......勝利,似乎只是時間問題。
又一聲哨響,這個刻板的德國裁判又一次將手伸進兜內,又一次掏出黃牌,這次
倒霉的是誰?我只看到岑登飛快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面無表情的走開了。而那
個從比賽一開始就被他弄的狼狽不堪的意大利人抬頭仰望著天,滿臉的惆悵沮喪,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憐他了,畢竟,他盡力了。然而,球場不相信眼
淚,累計兩張黃牌的他不得不回到看臺上。而此時,距離比賽開始才剛剛30分鐘。
少了一人的意大利隊顯然已經有些失去了自信,儘管他們的鋼筋混凝土式防守往
往能讓對手入墜迷霧。可如果連隊長馬爾蒂尼眼中都有了怯意,那麼他們顯然已
經完了。只是有些奇怪,那個大個子托爾多的背影卻依然那麼的健碩。
中場休息的時候,我們風度翩翩的主教練裡傑卡爾德淡淡的微笑著,似乎胸有成
竹,他只說了一句話:「小伙子們,加油干,勝利是你們的!」我發覺自己越來
越沉迷於他的微笑,如陽光如清風,我甚至在猜測當年他威震天下的原因是不是
就是因為這迷人的微笑,很多人把它叫做睿智。
下半場走進球場的時候,我在腦海中開始琢磨著如何設計自己的進球慶祝動作,
你要知道,在此之前對南斯拉夫隊的比賽中,我們狠狠的在他們身上捅了六刀,
那感覺爽極了,賽後我看到那個在比賽中被我一次次將球打進他身後大門的門將
克拉利,他的眼睛都綠了。
沒有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當時我在禁區前沿得球,靈活的晃過內斯塔後順
勢帶入禁區,此刻,我的面前只有一個托爾多了,他讓我想到了克拉利,我的劍
已經塵封了太久,現在到了它閃耀光芒的時候了。可內斯塔這個傢伙就如同是從
天上掉下來的一般,剛才明明還在我的身後,卻不知又如何衝了上來,他伸出腿,
並不情願的鏟倒了我。不過,這只是死刑的延緩。
點球,又一個12碼。此前已經失手的弗蘭克遠遠的躲在後場不肯過來,我抬頭看
看周圍,科庫,戴維斯,博斯維爾特,斯塔姆......大家都用一種極其信任的眼
光盯著我。那麼,我來吧。
不親身經歷,你永遠都不會知道面對托爾多需要多大的勇氣,這個意大利佬似乎
永遠都不知道害怕,他總是目光炯炯的瞪著你,偶爾歪一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齒,似笑非笑。
四周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看臺上所有的球迷們都停止了歌唱,剎那間,這種安
靜讓人恐怖。我低著頭不願看他,擺正了皮球的位置,然後慢慢的助跑,輕揚起
腿,我絕定用右腳內側推向他身後球門的左側。風兒悠悠的在吹,草坪碧綠無邊,
精緻的皮球老老實實的呆在罰球點上等著我的到來,我舒服的觸到了它,它開始
貼著草皮飛快的朝著我命令的方向前進。這一次,托爾多再也無能為力了,因為
他判斷失誤撲向了相反的方向,帶著絕望的眼神。
剎那間,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皮球在我們即將縱情歡慶的最後一刻給了所有
人一個大大的意外。它竟然碰上了立柱然後彈了回來?!尤利亞諾衝過來飛起一
腳將皮球踢上了天空。
「救世主!」,我聽到有人在看臺上高喊,用的意大利語。
這簡直太殘酷了,我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隊友們都陰沉著臉默默的走開,
他們不敢看我,但我已經在自責。
此後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噩夢,我們仍舊無拘無束隨心所欲的通過中場,將對手壓
迫在禁區前沿20米的區域,然而,你再難往前行進一步,他們的球門線上站著一
位天神。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我們發了瘋般的開始用盡一切手段拚命的進攻。
我們的教練裡傑卡爾德也開始有些慌亂起來了,他先後用盡了三個換人名額,企
圖給我們帶來哪怕一點點的好運氣。經驗豐富的溫特上來了,腳法華麗的西多夫
上來了,堅強鎮定的范.沃森上來了,然而,一切都沒有改觀。
突然間,有種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我們,已是絕唱。
此後發生的事情眾人皆知,在加時賽依然一無所獲之後,我們在點球大戰中敗下
陣來,在我們的國度,在我們的球場,在我們千千萬萬的人民的注視下。今晚的
主角,換成了意大利人,換成了托爾多。
意大利人瘋狂的歡呼場面我已經記不起來了,事實上,我根本就不想記起。
在走進休息室的時候,我沒看到博格坎普,這本是他的封劍之作,然而,結局卻
並不完美。這場失利對我們來說是不可接受的,這本是一場屬於我們的比賽,我
們是唯一有能力阻止法國人成為歐洲冠軍的隊伍...... 然而,這就是足球。
------克魯伊維特 2000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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